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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panish.china.org.cn | 04. 09. 2013 | Editor: Claudia Leng | [A A A] |
当然,任他握手,我只微笑,甜蜜温顺。这个世道,谁比谁不会敷衍?此类老男人又敏感又好强又多疑,马上还要请他办事。断不能惹他。大不了回去多洗几遍手就是了。这么挨了一会儿,好不容易趁着没人,我便把虎牙的意思给他说明了,他先是露出为难的神情——先抑后扬,是常用的江湖手段——接着断然道:“你说出了口,我不能给你放那儿。行不行就这!我说行就行!”
“有情厚谢!”我相信自己此刻一脸的诚恳。这种表情操练过无数次了,不会失误。
“怎么谢?”他顺杆儿而上,声音低微,但内涵丰富。
“你说。”我笑靥如花。——也是操练过无数次的不会失误的表情。
他微微一笑,会心的。这正是我期盼的效果。我知道,此刻,我们在彼此眼中都很得体。得体,经历了这么多世事之后我终于认识到:一个人在什么时候都得体,这是一种非常难以抵达的境界。现在,我可以自信地说:我基本上已经是一个得体的人了。见什么人说什么话,到什么山唱什么歌,什么场面穿什么衣服,什么情境开什么玩笑,两个人在一起如何聊天,三个人在一起如何说话,四个人在一起如何热闹,一帮人在一起如何鬼混,如何和小男人调情,如何逗老男人开心,如何在调情和开心之际深入到自己最想要的那块领地……我全知道,我全明白。甚至对于如何得体地失控或者说失控的得体这种高难度的得体动作,我也常常无师自通,常常的,某事某刻某地某事,我打眼一看就心思透亮,实施起来如行云流水。
当然,得体惯了,也常常会觉得无聊,看到不得体的人,就会觉得他们格外有趣。有时候也会想让自己货真价实地不得体一下,但是,我找谁去不得体呢?谁能盛下我的不得体呢?放眼四顾,没有人。放眼再顾,还是没有人。这时候才忽然悟到:让我得体面对的那些人,我对他们看似尊重,实际上是一种皮不沾肉地看不起。而能让我不得体的那些人,对我来说可能才具有真正的分量。正如我父母在世的时候,我在他们的面前的所作所为,现在想来,几乎全都是不得体。
6
再回到座位上时,姐姐已不见了。我的包也不见了。我放下咖啡便去找,发现她又在拿菜。她都拿多少次了!我的姐姐啊。此时我才有些痛彻心扉地后悔带她来吃饭。太没型了,太没样了,看起来太没出息了。我都看见有几个服务员在盯着她窃窃私语捂嘴而笑了。这真让我不舒服。——让她来丢我的人还不如我亲自去丢人呢。我亲自去丢人还知道如何再给自己拾捡回来,而她的丢人,就是实实在在不可挽回地丢人。
有那么一个瞬间,我真想拿咖啡浇到她的头上。
但我不能。我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咖啡。优雅地,看起来无所事事没心没肺地喝着。——这是给别人看的。至于她,我还是决定给她脸色看,让她明白我的不高兴。于是喝完一杯咖啡后,我拿起了手机。我不再和她说话,一句也不说。
“咋不吃了?”姐姐似乎察觉出了什么,抬头催促道:“再吃点儿。”
我沉默。删着手机里的短信。
“这油炸虾可好吃了。我给你拿点儿吧?”
我依然沉默。
“二妞,我跟你说话呢。”姐姐提高了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