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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panish.china.org.cn | 04. 09. 2013 | Editor: Claudia Leng [A A A]

月牙泉

Palabras clave: 月牙泉

姐夫和小乾正在吃饭。看见我进屋,他们两个都站了起来。他们都有些怕我。姐夫怕我是因为欠了我的债,小乾怕我是因为我教训过他很多次,几乎每次见面都会教训他:不要抠鼻子,夹菜的时候夹到什么就是什么,不要胡乱翻,不能歪倒在沙发上看书,不能直呼两个姐姐的名字……姐姐是太惯着他了,舍不得教训。我可没有什么舍不得。当然我教训他也不是单单为了他好,更主要的是为了让自己的视线舒服:在外面对不顺眼的事忍耐是因为不得已,在这个小屁孩面前我凭什么还得忍耐呢?

姐姐进了里间,姐夫招呼我吃饭,我说吃过了。他们便又坐下去吃。我看了一眼姐夫的左手,小拇指被剁掉了,但没有影响他的吃饭。小拇指么,在手指里面的作用是最小的,况且又是左手,应该不影响干活——看来他在选择被剁对象的时候精密思考过。我忽然想:在那只手指离开他身体的一刹那,他是什么感觉呢?反正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是两个字:欣快。啊,他被剁掉了一个手指,这真好,早就该被剁掉了。——就是这样,除了自己家的人,别人的不幸总是会带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欣快。幸灾乐祸这个词可能就是为我这种人专造的。包括姐夫的赌博。开始是小赌,尚无大碍,后来是中赌,便开始欠债。每当年关姐姐因为他欠赌债来向我求救的时候我都会生气,但同时也会因为他们的没出息和可怜巴巴而生出欣快。姐姐家原有两处宅子,去年镇上开始发放拆迁赔款时,姐夫也开始了大赌,当姐夫最后也是最大的那次高达五万元的赌博欠债消息传来,姐姐在电话里对我哭哭啼啼的时候,我生气的程度自然是抵达了最大,但欣快的程度也到了最深,如潜艇浮出了海面一样,一个念头浮到了我的心里:他赌得这么大,欠的钱这么多,这真好,我终于可以不再管了。义正词严的,正气凛然的,不用再管他们了。就像一个癌症到晚期的人,我再也不用往里面填医疗费了。

最终,我一毛不拔。姐夫的那根手指顶了一万块钱。剩下的四万元,他们十万火急地拆了一处宅子,用他们刚刚到手的拆迁款补了进去。此时,看着那根一万元手指的遗址一动一动,我无来由地有些愧疚,觉得自己真不是个好人。但很快又为自己的愧疚而气恼起来:有什么可愧疚的?不是我不帮他,是他的所作所为没办法让我帮。他的这种德性张口让我帮就是他的不对,就是在欺负我!——对,他就是在欺负我!这个世界就是有这么一种人,他们不是用强壮来欺负人,而是用软弱来欺负人,不是用怒吼来欺负人,而是用哀求来欺负人。姐夫就是这么一种人,他是活该活该活该!

“我们小乾,现在也会挣钱啦。”姐夫说。小乾脸上呈现出一缕羞赧的笑容。姐夫说村里派下的任务,为了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,村里出资要重涂街墙,每平米五元,小乾今天吭哧了一下午,涂了四平米,赚了二十。

“不是要拆迁了么?还涂墙干什么?”我问。

“拆是拆,涂是涂,都是上头的话,一码是一码。”姐夫说。

姐姐从里间出来,已经又换了一身衣服。看起来八成新的样子,再加上洗了澡,很精神。她跟姐夫和小乾嘱咐完了一些琐碎事,我们便又出了门。

“我还没住过宾馆呢。”黑暗中,姐姐忽然说。似乎被什么绊住了脚,我踉跄了一下。姐姐连忙抓住我的胳膊,她可真有力气啊,抓得我生疼。但不知道为什么,疼得很舒服。她就这么抓着我,一直抓到了有路灯的街上。灯并不亮,但从黑暗中走来,就显得很亮了。记忆中,我和姐姐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肌肤之亲。是的,就肢体意义上说,我和虎牙,和肖,甚至和老拖的肌肤之亲的频率和面积都比跟姐姐的大得多。

我晃了晃脑袋。今天,跟姐姐在一起,我都有些不正常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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